北京动物园有必要去吗： 过了一百年，北京动物园依然是网红打卡地
要说现今北京的网红打卡地，北京动物园一定榜上有名。尤其是熊猫馆，这里不但有喜欢“越狱”的著名西直门三太子萌兰，归国的丫丫也将入住，成为萌兰的新邻居。前不久，北京动物园发布公告对大熊猫萌兰运动场周边区域进行秩序管控、限时参观。可见这里有多火爆。丫丫归来，想来热度有增无减。
你知道吗，其实早在百多年前，北京动物园创办之初，就是著名的网红打卡地——这里不但有动物园、植物园、蚕桑馆、博物馆、茶馆、中餐馆，还有咖啡馆、西餐厅、照相馆……这里更开风气之先，对男女一并开放，开启了中国官方设立的公共场所破除男女大防之先河。它不仅是中国最早的动物园，也是彼时北京新兴公园，或言合乎现代公园性质的游赏场所、公共空间之代表。因此，引发“公卿尽出城”“游人争看万牲园”的盛况也就不足为奇了。
北京动物园前身万牲园原是清末农业试验场博览园的一部分，此为农业试验场大门，现为动物园大门
百年前的动物园都有哪些珍禽异兽？
偌大的动物园该怎么逛？
当时的北京人为什么喜欢去动物园喝咖啡？
为什么园中的镜真照相馆被时人誉为“北京第一照相胜境”？
……
《西洋镜：1909，北京动物园》近日由北京日报出版社全新推出，这些问题都可以在这本书中找到答案。
《西洋镜：1909，北京动物园》赵省伟 主编 孙魏 编 北京日报出版社
在中国，辟设专门空间蓄养动物的传统，其实可以追溯至周文王时期的灵囿。在西方，动物园滥觞于16世纪至18世纪的欧洲。自19世纪中期至20世纪初期，晚清国人出访考察欧美，历时半个多世纪，在令人目眩神迷的众多发现中，动物园引起了他们普遍的兴趣，并将动物园与图书馆、博物院、公园并置，视其为“导民善法”。
1906年（清朝光绪三十二年）4月15日，清朝农工商部请旨兴办农事试验场。万牲园的建设，也被纳入农事试验场的体系之内。“五大臣”之中的端方于出访过程中选购了各种禽兽共59笼运送回京，为筹办万牲园奠定了基础。清廷亦敕令各省上供特有的动物，慈禧以及一些高官也向万牲园赠送了自己的收藏。
1908年（光绪三十四年）6月16日，农事试验场正式售票对外开放。场内附设博览园以便公众游览，并于园内设动物园、植物园、蚕桑馆、博物馆等等，“博大富丽，包罗万象，为北京三百年来……所没有见过的”。广义的万牲园包括博览园，乃至整个农事试验场，是为北京动物园的前身。
《西洋镜：1909，北京动物园》的主体部分由《京师博览园》相册、《农事试验场全景》相册组成。其中，《京师博览园》相册约初版于1910年。共收录64张清农工商部农事试验场的照片，其中包括6张主管官员的照片、32张建筑风景照和26张动物照片。《农事试验场全景》相册初版于1909年，由设在场内的镜真照相馆拍摄，日本博信堂印制。共收录108张农事试验场的照片，其中包括14张主管官员的照片、94张建筑风景照和游人游览的照片，全面呈现了农事试验场开放之初的盛况。
从伏下身子凝视镜头似乎随时准备扑杀上前的美洲银狮、一家老少其乐融融的鸵鸟，到丰茂的五谷试验场、井然有序的植物园温室；从仿文艺复兴风格的砖雕大门、法国设计师设计的“最后的皇家行宫”畅观楼，到临湖而立静观荷塘碧波的海棠式亭、通往中式花园必经的三叠游廊；从表情严肃的各级官员，到万字楼前拥挤的游人、姿态随意的车夫……170余张早期珍贵影像，以详尽的视觉语言，生动呈现了110多年前北京动物园中西合璧的历史风貌。与此书之前的版本相较，北京日报出版社的这一新版图片更大，甚至有不少跨页大片，突出了老照片的独特价值。
而在我看来，本书长达两万多字的序言，以及附录《京师博览园游记》一文亦是不可怠慢的精华，让这本老照片集更为立体、丰富、厚重。
序言《北京公园的先声——作为游赏场所与文化空间的万牲园》将北京动物园的前尘往事娓娓道来，将其作为北京公园之滥觞的历史意义清晰呈现，告诉我们“万牲园实际上开启了北京公园涵盖现代休闲理念和生活方式的先机”，愈发撩拨起我们的好奇心。其作者林峥是陈平原先生的弟子、中山大学副教授，专注于研究城市文化，尤其于北京公园方面颇有建树。先读此长文，心中有了时代背景、全景概况，再去看一张张聚焦局部的百年老照片可谓线索清晰、点面相契。
附录中的《京师博览园游记》则是连载于1908年《顺天时报》一篇极为详细的游园指南，极具参考价值，照片中未尽之细节皆在文中有所描述。图文对照，真实而生动。
合上画册，想想许多年没去过北京动物园了。我的童年、儿子的童年有多少快乐是北京动物园给予的呢。要不要去转转，看看当年的咖啡馆是不是还在？如果运气好还能看看著名的西直门三太子和丫丫……
万牲园：北京公园的先声
林峥
因为筹建动物园与一般公园不同，在外洋购置珍稀动物及其跨洋海运的费用相当惊人，即使是西方国家，也只能依靠国家的力量支持这一巨额的花费。清廷对万牲园十分重视，早在观看德国汉堡动物园的马戏团表演时，慈禧即下口谕：“我们也要办一个‘万牲园’”。筹建过程中，慈禧和光绪帝曾召见农工商部官员问询情况，慈禧甚至亲自“拟选取各种鸟兽鳞介品类、先行豢养陈列，为动、植物院之基础”，并将自己钟爱的小猴贡献出来。万牲园开放后，慈禧和光绪曾两次巡幸，参观万牲园的禽兽和观赏菊花，打赏园内执事人员，并御笔题写了“自在庄”“豳风堂”等处的匾额。
在清政府的考虑中，开办万牲园是农事试验场建设的一部分。光绪三十二年三月二十二日（1906年4月15日），商部奏请饬拨官地兴办农事试验场，“以兴农业”。农事试验场位于西直门外，是在乐善园、继园以及广善寺、惠安寺两园两寺旧址的基础上筹建的。根据《农工商部农事试验场章程》，试验场的设立是为了“研究农业中一切新旧理法，凡树艺、蚕桑、畜牧诸事”，都在考察范围内。这与清末新政富国强兵的思路是一致的。因此，“为开通风气、改良农事起见，特于场内附设博览园以便公众游览，得考察试验之成绩，发起农事之观念；并于博览园内设动物园、博物馆，藉以开通智识及供学理之参考”。面向公众开放的博览园内设动物园、植物园、蚕桑馆、博物馆等等。由此可见，万牲园是博览园的一部分。对于如此布局，官方的言说一再强调其开通民智、研究学理的意义。如动物园（万牲园）是“为研究动物之生理，扩充学术与知识起见”，植物园则“专为考查各种花木种植之生理”，动植标本室（博物馆）系“为研究动物植物矿质之生理功用，扩充学术与知识起见”，等等。
进园东门
光绪三十三年六月十日（1907年7月19日），万牲园正式对外开放。该园南北八里，东西五里，周围二十六里，内设动物园、植物园、蚕桑馆、博物馆、各式东西洋建筑、茶馆、餐厅、照相馆等，“博大富丽，包罗万象，为北京三百年来，中华二十一省，所没有见过的”。园门外设有售票处和寄存物件处。动物园沿袭西方规制，分栏蓄养。兽笼为六角形庭式建筑，外设铁栅栏，内分六格，均为扇形，墙上有兽洞连通，装有推拉插板，拉开则兽可通行，插上则禁止兽出入，以便于饲养员清理喂食。笼外皆挂具有普及知识功用的标识牌，说明该动物的产地和习性。根据时人的游记，当时园中展出的动物计有美洲银狮、非洲狮、印度蟒蛇、美国鳄鱼、非洲斑马、美洲红鹿和俄国黑熊等等。待民国成立后，园内又略添了一些动物，如参与辛亥革命的追风马、西班牙的绵羊和孔雀等。但由于民国政府经费支绌，管理不善，导致园中一些具有代表性的珍贵动物如八蹄马、五腿牛、蓝面猴和老虎等的死亡。对比之前清人对于西洋动物园的记录，早期万牲园内的动物其实算是相当丰富了。
喷水犼
清末开放时，园内中西洋建筑风格兼备，共设有四处茶座，即豳风堂、万字楼、观稼轩和咖啡馆，另外还有一处餐厅，供游客休憩啜茗。这些设于万牲园内的茶座将休闲的功能与风景完美结合，游客可以边品茗用膳，边观赏景致，怡情悦性，因此备受欢迎。此外，园内一些代表性的景致还有松风萝月轩、荟芳轩、海峤瀛春、畅观楼、鬯春堂等。
整个万牲园内服务设施十分齐备，除了上述茶社、餐厅、照相馆外，亦备有肩舆、人力车和游船等，为游人提供方便。园中还有意识地营造了许多引人入胜的景致，尤其是多元风格的建筑，以及各种休闲娱乐设施如餐厅、茶馆、咖啡厅、照相馆、车轿和游船等等，蔚为奇观。因此，虽然如前所述，政府的官方文书特别强调万牲园的创办“本为研究学术，扩充知识起见”的教育和科研功能。然而在时人眼中，万牲园更多被看作北京新兴公园的代表，而非单纯的动物园。
万字楼
中式花园
按照规定，万牲园开放的时间，春冬季为早九点至晚四点，夏季为早七点至晚六点，秋季为早八点至晚五点，星期日及风雨天照常营业。游人须按时入览，按时出园，到时间不退场者，会被知会请出。入园票价为铜元八枚，儿童、仆役减半，学堂参观免票，进门和出门都要验票，出门无票者需要翻倍补票。博物馆、动物园、植物园、畅观楼须另行购票：博物馆铜元五枚，动物园八枚，植物园四枚，畅观楼二十枚。
万牲园对男女一律开放，传统中国女性很少抛头露面出入公共场合，万牲园可谓开风气之先。但开放之初，依旧顾虑到男女授受不亲，园内对男女客分日售票，每周一、三、五、日对男性开放，二、四、六对女性开放。这种制度在当时就遭到了舆论的反对，如《顺天时报·记改良北京市》批评道：“男女分日，为地球万国所无。或者此后男女畛域融化，禁例便可解除。”因此这条规定后来很快被废除，遂开启了中国官方设立的公共场所破除男女大防之先河。民国时期，公园成为女性情有独钟的公共空间，并由此滥觞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