惊魂

“咣咣！”

“轰！”

“啪！啊！”

“杀啊！”

“啊呀!妈呀!”

…… 远处长安街厮杀的声音越来越小，越来远远！

卫子夫一阵心悸！

“皇后，太子纠集的囚徒武装全部被莽通所杀……太子与数十个兵马已经退守西门！”

惊魂未定，又来一报！

这是卫子夫听到的不知是第多少次战况汇报，每一次都让她心惊肉颤。

她也是经过大阵仗的人！

以往卫青、霍去病出征在外，她等待战况汇报时，都会燃起沉香、静待佳音！

但他们只是外戚，即使战败还有其他卫家子侄顶上！

而这次不同，出征的是自己的儿子——太子刘剧！

刘剧对抗的也不是匈奴、叛军，而是自己的父亲刘彻。

弟弟卫青与外甥霍去病当年出征，都有强大的后援：

将在外、君在内；兵员充足、后勤通畅！

而刘剧几乎一无所有，连兵马还是卫子夫借给他的长乐宫守军！

这是太子唯一的正规部队；

当然还有三千长安监狱放出的囚徒，但都是乌合之众；

还有数十个游侠，以及刘剧平时结交的一些酒肉之徒！

“他们能打仗？可不要忘了你们面对的是赫赫有名的千古一帝！你们有几分把握？”

战前，卫子夫问前来借兵的太傅石庆。

石庆摇头苦笑，说道：

“皇后，我们已经被奸吝之徒江充、韩说、苏文逼到如此地步，即使战败也要拼上一拼，他们的兵马已经在去往博望苑的路上，太子岌岌可危！”

“况且皇上对皇后宠爱有加、对太子寄予厚望，即使太子兵败也不会伤及他的性命！皇后放心吧。”

卫子夫手握兵符，这是两千长乐宫御林军的调令！

她还在犹豫。

调令

她知道太子一向宽厚仁慈，对皇上崇尚严刑酷法薄有微词，也纠正了皇上数个重罚的案子！譬如阳石公主私通案、丞相之孙公孙敬的舞弊骄奢案等。

皇上对于太子的仁爱之举也很赞赏，曾经说：

“朕把恶人、恶事都做完，将来你做皇帝就可以仁政治天下，不用再费心这些劳什子！”

可是太子一等就是三十八年。

他在储君的位子上时间太长了！

战战兢兢、如履薄冰！

谁会受得了！

卫青与霍去病在时，宵小之徒还不敢妄言太子和卫家的权势和作为！

但随着他们的早逝、病死，卫家已经今非昔比，太子爷首当其冲，成了千夫所指的对象。

丞相公孙贺因子孙犯事自身难保，太傅只是一个儒生。

朝中大臣东方朔、公孙羊都已是老朽；

江充、莽通等少壮派蠢蠢欲动！

众口铄金、积毁销骨！

太子太难了！

太子目前只有她一个后援！她是他的母亲，一损俱损一荣俱荣！

她也没有了退路！

“对太子的诬陷都是小人搬弄是非，巫盅之说更是无稽之谈！

太子府中挖出诅咒刘彻的桐人木偶绝非是他所为。

知子莫若父，但我做母亲的更懂孩子的心！

这些指责都是纯属构陷！我们不能坐以待毙！”

卫子夫下定决心，不再犹豫！

对跪在台阶下等候兵符的石庆厉声说道：

“拿去！我在修书几封给长安各个城门守将，他们都是卫青、霍去病的旧部，应该会给我薄面！”

“为保万无一失，你们再制作一些兵符调令，假借皇上之命换防他们！”

太傅石庆心中暗暗赞叹皇后的周全考虑：“不愧是执掌中宫几十年的皇后！卫家能出卫青、霍去病这样的天才之帅，她的教导功不可没！”

太傅石庆磕头应诺。

一场宫变已经展开！

——

宫变

夜已深，长乐宫内灯火昏暗、鬼影婆娑！

虽已是深秋，但没有一点丰收的景象。

往年这个时候汉武帝刘彻，必然在长乐宫的广场上燃起篝火、杀猪宰羊，庆祝一年的好收成。

那时的他威武雄壮、似随时都要出征的战将，豪气冲天！

而如今，整个长乐宫星星做伴、鬼火闪亮。

卫子夫也非昨日之容，原来备受武帝喜爱的一头乌发，早已朝为青丝暮成雪！

秉事的太监与宫女已经被卫子夫全部打发出去、搜集各方战报。

“韩说被杀！”

“江充被捕！”

“上林苑巫师被火烧死！”

啊！

形势好像一片大好！

卫子夫深深地吸了一口寒气，心情稍微放松了下来！

“太子带兵正在攻打左丞相府！左丞相刘屈氂逃跑，不知去向！”

卫子夫突然有一种不祥之兆！

“不好，尽快通知太子不要纠缠这些往日与他为敌的官员，立即兵发甘泉宫！皇帝在那里！”

但为时已晚，随后的战报越来越让她揪心！

“皇上得到太子反叛的消息，已经下旨让刘屈氂的长史统领城中兵马。”

“守军用牛车堵住了各个交通要道，居高临下，射杀我们不少兵马，太子不等向前，离甘泉宫还有十条街！”

“换防守门将军失败，去得人全部被杀！”

“城外长水校尉的胡人骑兵被莽通所辖，斩杀我们去调兵的使者！他争领兵进城围剿太子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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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子夫已经全身无力、晕倒在地！

风哨声

不知过去多少时间，卫子夫醒来。

身边只有一个老宫女服侍、哭泣。

“不要哭了！现在情况如何？”

卫子夫捋了捋曾经给她带来荣华富贵的乌发，坐起身来。

“不知道，皇后！呜呜！已经几个时辰没有人来传消息了！呜！”

宫女见皇后面色着急，抽搐着继续说道：

“呜呜！最后来人汇报时皇后晕倒不醒。他说太子从城覆盎门逃出城外，不知去向。呜！”

卫子夫仰天长叹！

“果然还是有知恩图报之人，守将司直田仁好样的！他是霍去病最信任的人，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没有随莽通、江充一起围剿太子，人心难道！”

“只要逃出去，就有机会，那些驻守各郡的卫青旧部定会相助于他！”

但随后的事实与卫子夫的想法大相径庭！

武帝从甘泉宫已经回来，长安街血流成河，百姓都萎缩在地窖里不敢出来。

有些看热闹的好事之徒，刚刚探头，就被兵士们当做太子一党斩杀。

皇上给太子建造的博望苑内，鸡犬不留！

连太子平时用来解闷的赛马也被腰斩，“呛！”砍下的马头还在嘶鸣！

“太子玩这些东西，误国！”莽通有洁癖急忙让人把博望苑的死尸掩埋，撒上石灰消毒！

消毒

朝堂上，皇上下令对太子叛党追击，格杀勿论！

并派出三路大军监控各地驻军，若有异动，立刻扑杀。

此时长乐宫只剩卫子夫一人、一灯、一盏，

最后的宫女也被前来的卫兵一箭穿心！

四周被围！卫子夫感到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。

她唯一牵挂的是太子！

她没想到卫家经营数十年，太子也经营这么久，在汉武帝刘彻面前还是不堪一击！

城里城外能够调动的军队没有一兵一卒！

卫子夫惨笑，笑自己的无知与愚蠢！

她强力站起来，拿出压在箱底的长裙，那是当年与刘彻见面时穿的霓裳。

她一直珍藏！

虽已褪色，但还是非常合身。

“咿咿吖吖！”

卫子夫在宫殿大厅边唱边舞，仿佛又回到了四十年前！

来收回皇后印玺的传令兵在外等候，她想问太子的情况！

但还是忍住没有开口，她知道他的下场一定不好。

因为很明显皇上的反击是有备而发，以他的手段不会给叛乱之人留下活路，

即使刘剧是他的儿子！

即使卫子夫是他的爱妻——曾经是！

一根白绫悬空，卫子夫结束了他的人生！

百里之外的京兆尹湖县，刘剧也环颈而死，他的儿子女儿全部被杀！

黄泉路上，卫子夫看到刘剧向他跑来，笑容可掬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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